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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曦澄】龙凤呈祥(下)

一段时间下来,蓝曦臣发现一个问题:江澄喜欢刨根问底。

当然,勤学好问不是坏事,可几千年的空白让江澄对人界的认知度几乎为零,一旦开启这个属性,话题总会跑偏十万八千里,绕都绕不回来。结果本来三天能看完的图册,江澄花了二十一天,收获了一堆各国的野史轶事,正事却毫无进展——他的印记一点反应也没有。

对此,江澄忍不住开始怀疑:“老头子莫不是在诓我?”

蓝曦臣摇头:“也许找的方法不对。”

江澄:“怎么说?”

蓝曦臣:“你到人界之后,那个印记曾发热过一次。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他一想起那个小护士,后颈毛就竖了起来。

蓝曦臣失笑:“我的意思是,触发印记可能需要一些条件,比如:距离,或者身体的接触。”

江澄恍然:“所以,我还是应该挨家挨户的找,对吧?”

蓝曦臣微微张嘴,很想说不对,可看着对面那双随时会甩来“为什么”的眼睛,他决定换个说法:“我有个主意。”

 

三天后,蓝曦臣带着江澄登上前往公海的游轮。

一场慈善拍卖会将在距离海岸线一百六十海哩的海面上举行,受邀出席者五十九人,其中有三位是被收录在图册的女性。

很显然,蓝曦臣的主意就是在这类公众场合接触她们。

这一次安排得仓促,只能先解决三个,接下来每周安排一场酒会,四周内让本国图册收录的女性全部到场,剩下一个月时间,如果江澄愿意,可以带他见识一下地界魔物长相的……蓝曦臣突然一愣。

这安排的感觉,怎么像自己笃定江澄找不到雌性伴侣似的?

随行秘书过来提醒会前会时间,就发现蓝曦臣愣在桌旁。对这次六天五夜的航海旅行,家族中几乎没人赞成这位老先生登船,毕竟已经九十高龄,像这样突然两眼发直的僵着,秘书脑子里警铃大作,可别是心梗脑中风了?

秘书门都没敲就冲进书房,搀住人问道:“先生,您怎么样?哪不舒服?要不您先躺下,我让医生过来看看。”

蓝曦臣迅速回神,瞬间转过来的眼睛让秘书一怔,连忙松开手,蓝曦臣微微笑着说:“我没事,只是在想点事情,会议准备开始了吗?”

秘书惊魂未定的点头:“还有二十分钟,就在顶层宴厅。”

蓝曦臣:“我换身衣服过去。”

秘书迟疑了一下。

蓝曦臣笑:“我很好,请放心,着装方面我的助理可以帮忙,你等我十分钟。”

秘书这才走了出去,临到门前还特意看了一眼大厅才关上门。

 

蓝氏财团这次海上旅行的合作者是七海航海公司,他们的服务理念是让客人宾至如归,室内设计追求空间利用的最大化,旨在带给人自由的舒适感,更直白点说就是宽敞。蓝曦臣和他的私人助理被安排在这艘中型邮轮上最大的套房,面积约三百六十平米,整体色调用了偏暖的淡香槟色,除去卧房书房浴室,临海的大厅做了分层设计,看起来竟比蓝曦臣在祖宅的二层小别墅更宽敞。

如今这个宽敞的大厅被无数个可推式衣架占据,环形沙发让胡乱堆放的衣物占满,顶着私人助理头衔的江澄则坐在吧台前。

蓝曦臣一眼看过去,立刻明白秘书为什么会刻意的回那一下头,江澄那只不做任何伪装的老凤凰没有好好穿衣服,外套马甲敞着,袖子撩高,衬衣扣子解了三颗,还在高脚椅子上翘起腿,那模样怎么看都像——

“你要喝吗?”

江澄注意到他,放下手里的杯子问了一声,威士忌杯底恰好把吧台上的灯光折射到胸前,让他衬衣领口下的一小片皮肤白得晃眼。

“我不喝酒。”

蓝曦臣垂下眼睛,拾起落在沙发旁的领带说:“而且,正装可不能这么穿的。”

江澄转过身背靠吧台:“在屋里不能随意一点?”

蓝曦臣把手里的领带放给架上,回头问:“明天的拍卖会,你就穿这套是吗?”

江澄:“只有这身合适。”

蓝曦臣带他参会的决定做得仓促,来不及订制,只得把成衣送上船,江澄的骨架整体偏窄,送来的衣物数量多,最后只选出一套。服装师为这身黑色套装搭配了深灰色领带,蓝曦臣却觉得整体的气质还差一点,他在衣架间走了一遍,最后拿出一条深紫色的,转身向江澄举了一个请的动作。

江澄瞪大了眼,明明伪装之下的蓝曦臣就是个老头子,他眼里怎么就能看得美出泡来?

蓝曦臣见他不动,便向他招手:“过来。”

江澄心想你叫我过去就过去吗?身体已经自动挪到蓝曦臣跟前。

江澄:……

 

蓝曦臣脸下笑出花来,但他只能保持微笑。

江澄满脸黑线的杵着问:“干什么?”

蓝曦臣提起他的衣领:“教你礼仪。”

江澄只得仰起下巴,任蓝曦臣为他系上扣子和领带,修长的手指一次也没触碰到他的皮肤,但江澄就是觉得脖子热,蓝曦臣那双专注的眼睛在眼前晃,他连手也热了。

领带很快系好,蓝曦臣突然问了一句:“领带的系法,看明白了?”

江澄眨眨眼。

他仰着头呢,当然没看见。

蓝曦臣明白了,把人牵到穿衣镜前,解开领带,重新系了个结,这才开口说:“记住,正装礼仪就是这身衣服脱下来之前,不可以拉下这个结,也不能解开领口和袖口的扣子。”

说着,蓝曦臣替他拉下袖子,遮住那截裸露的手腕:“自己扣上。”

江澄低下头,嘴上还在抗议:“太热了……”

蓝曦臣抬手看一眼时间,再看江澄不知道是因为高度酒,还是真的被热得有点红的脸,他笑着说:“我先过去了,回来有事找你。”

江澄捏扣子的手停了下来:“嗯?”

蓝曦臣示意他的头发:“我觉得你把它染黑会更适合这身衣服。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 

因为三界形成的本质不同,人界的东西无法遮蔽两界生物的形态,比如化妆品、纹身染料,也包括染发剂,这是大小仙魔都知道的事情,他们改变外形通常都是自给自足,但伪装术或者变形术需要持续消耗法力,现在的江澄无力维持,想要改变发色的唯一方法就是找人对他施术。

人选?自然是蓝曦臣。

那么问题来了。

天界羽族将“施与或接受别人的术”视做一种亲密举动,等同于求偶与同意被追求……

……

江澄愣怔地看着关上的大门,好一会才转过身,几步走到吧台抓起半杯酒一口闷掉。

在他的认知中,龙族那群大爬虫本性淫奢,只要看对眼就随便处对象,所以龙族的子孙虽然多,奇形怪状的却占了大半。蓝曦臣生在龙家,从小被天帝领去养着,本性似乎被矫正过,证据就是他出任东方守天至今,不曾传过一次绯闻,连男女关系都没有。若不是他亲爹亲妈都是有迹可寻、形态正常的龙族,估计要被人猜测他其实是北方玄武族遗失的崽。

江澄摸过酒瓶,又倒了半杯。

所以,这条看似洁身自好了九千年的龙,用他那张老头脸一本正经的求偶,是认真的?还是只是打算开始恢复本性?见鬼的是,自己居然……没有拒绝!

江澄纠结的捂了脸。

殊不知,蓝曦臣提出染发,只是真心实意的想让江澄的装容更正式一点。

至于羽族的特定习俗,他根本没想起来。

 

等蓝曦臣回到套房,首先看到是吧台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。

邮轮为每个房间提供了六类基酒、各种利口酒还有鲜果,目的是让客人体验自己调配鸡尾酒的乐趣。江澄倒好,喝了个精光。

蓝曦臣环顾大厅,没发现人,他的目光落在朝海打开的落地窗,瞬间的念头是江澄变鸟跑出去了。他微微皱眉,脚下的影子一阵扭曲,踏上露台时已经显露原身。

夜晚的海深邃而迷人,会让身临其境的人类感受到自身的渺小,同时萌生明知危险仍然一心向往的冲动,就像蓝曦臣的眼睛。此刻他的瞳孔紧缩成线,五感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张。

海面上没有鸟,一只都没有——蓝曦臣回过头,瞳孔在接触到灯光时恢复正常。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,均匀而平稳,然后他推开书房,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让他连忙屏气后退,和人类酒后混合了胃酸的气味不同,那是酒被直接蒸发的味道。

蓝曦臣闻到这个就明白怎么回事了,江澄在解酒。

成仙的妖兽内脏都是摆设,尽管能吃能喝,都是仙力化解,喝下去的酒也是,最后被直接挥发,醉后能很快醒来,也不留宿醉。他伸手弹出一道小旋风,撞开书房的几扇窗,顺便带走了大部分的酒气,这才看到蜷在沙发里的江澄。

蓝曦臣不擅饮酒,一旦喝醉会失去意识并释放原型,不说原型的法力可能会毁掉脆弱的人界,他龙型的吨位级体重还可以压垮一切建筑,所以他在人界滴酒不沾。刚才他打开书房时吸了一丝酒气,脑子立刻发昏,如今江澄身边还飘荡着新挥发的酒气,他只得屏气走过去。

不知道是吸入的酒精在起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蓝曦臣看着眼前这只横在沙发上的灰毛醉鸟,想到的却是他的原型——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次?

他俯下身拾起江澄的一束灰发,举到唇边轻声念了一句不属于人界的咒文,然后低头轻吻,再抬眼时,江澄已是一头黑发,在灯下隐隐泛着深海的幽蓝。

这时,江澄无意识地翻了个身,把后脑勺和正装背后的一堆皱褶留给了蓝曦臣。

蓝曦臣手里的发随之滑落。

——穿着这身睡觉,明天还怎么穿去见客人?

 

怎么见客这种问题,自然不是江澄需要考虑的。因为他次日醒来,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睡衣,那套正装笔直的挂在床尾,看不出一丝褶皱,更让他恐慌的是,他的头发变色了,染上了属于蓝曦臣的气息,而蓝曦臣用他的原身在一旁面色如常的说:“醒了就去把身上的酒气洗了,我们一个小时后上甲板。”

今天是最后一批客人登船的日子,也是邮轮正式驶向公海的日子,这都是计划好了的,可计划外的……江澄记得断片之前,他想的是要义正辞严的拒绝蓝曦臣为他施术,可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唱反调:“你怎么舍得拒绝那张脸??”

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

蓝曦臣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知道,依蓝曦臣的性格没有征得同意应该不会擅自对他使用伪装术,既然他今天毫无愧色的出现在自己眼前,那肯定是自己同意了!

因为一张脸,他居然同意了一头雄性的求偶!

江澄绝望的把脑袋伸到花洒下,用热水浇了个全身发红:如果将来找到了可以延续血脉的伴侣,自己这个行为就是在耍流氓,对象还是那位东方守天苍天君,不仅凤族的脸面,自己的一世英名,一个搞不好龙族和羽族相见成仇就……好想回去把喝断片的自己揍回蛋里……

 

等候在大厅的蓝曦臣已经重新伪装好自己,他坐在沙发上,盘算着还要交代江澄一些接待客人的注意事项,眼神不经意间扫到吧台的空酒瓶。以数量来说江澄的酒量不错,但再好的酒量,这么多种一起喝下来肯定得倒。

蓝曦臣回想起江澄醒来时那飘忽的眼神——因为喝得不省人事所以难为情吗?有点可爱。

此时此刻,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苍天君依旧没有想起江澄为之纠结的羽族习惯。

 

上午十点,蓝曦臣准时出现在甲板。

对受邀的宾客来说,时隔三十年再次公开亮相的蓝氏集团前任首席执行官,他那双拥有独特眼光的眼睛依旧深邃,宽松的白色套装下气质依然,甚至让人忽略了他的白发和皱纹,生出一种他和隐退时没有一丝变化的感觉。

同时,客人们还注意到蓝曦臣身后的私人助理,一位穿着正式的年轻人,他把黑色长发严谨的束在脑后,穿一身纯黑西装,深紫领带上一枚银色夹扣,与领带同色的手帕巾在上衣口袋里露出一角。虽然长了一张雌雄难辨的脸,但气质和脸迥然不同,冷冽得生人勿近,让那些试图上前与蓝曦臣攀谈而又胆怯的客人望而止步。

蓝曦臣觉察到了这一点,他悄声提醒江澄:“你的脸,笑一笑。”

江澄绷着脸“哦”了一声,心里头纳闷:不是让我像在家接客一样?

其实蓝曦臣交代他的就是普遍意义上的招待客人,作为主办方不但要显得大方得体,还要热情主动,但江澄又想歪了,或者该说居住环境导致的。他所镇守的南方边境全线与地界毗邻,入主炎天殿之后,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处理那些过来串门的魔怪,就是在去处理它们的路上,久而久之,南方守军就把这奔波不停的日常戏称为“接客”。

但蓝曦臣不知道,单纯认为江澄是因为那个小护士对人类有了抗拒心,便开口说:“实在不行,你就把他们的脸想象成我,正常对话就好。”

这建议不提还好,一提就让江澄瞬间脑出一船穿着各种服装、拥有各种体型的蓝曦臣,还不是老头脸的那种。天不怕地不怕的炎天君顿时陷入恐慌:要是妖魔都长了这张脸,南方会沦陷的……!

一旁的蓝曦臣眨眨眼,发现江澄的眼珠子已经呆住了,他疑惑地顺着目光看去,一位女宾正向他们走来。

四月的阳光丝毫没有初夏的暑气,在拍卖酒会正式开始之前,女宾们大多穿着舒适得体的春装,除了蹬着细跟单鞋风风火火走来的那一位。

即将造访的这位女宾体态十分丰硕,穿着黑色深V包臀真丝连身裙,一张酒红披肩遮住了身上多肉的部分,露出圆润的脖子和可观的半胸。

蓝曦臣对她有印象,在本国图册的第二十页,姓钱,四十五岁,独身,以经营高端监控设备起家,目前列本国女富豪排行第十三位。虽然颜值达不到江澄的要求,也不是丑得吓人的类型——蓝曦臣不留痕迹的推江澄一下,弯起眼睛向前一笑。

或许是他的笑容太有杀伤力,快到跟前的钱姓女士居然平地崴脚,发出哎的一声,失了平衡就往蓝曦臣身上扑。

附近的保镖站得远,急忙跑上前,但明显来不及,眼瞅着蓝曦臣伸出手要扶,保镖们愁得大喊:“老爷子您别——!”

——目测比他宽了一半的身体是能把那副老骨头压断的啊!

倒地中的钱女士眼前一花,一只手臂稳稳托住她,周围的叫喊声戛然而止。

她顺势抬头,发现扶了她一把的人是蓝曦臣身后的年轻人而非蓝曦臣本人,零距离的接触让她闻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,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,站直身体想整理一下披肩,不料江澄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一动不动。

钱女士不悦的抬起头,正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睛。

 

“抱歉。”

蓝曦臣打断两人的对视,让江澄退回他身后:“钱小姐,我的助理对您无礼了,我代他向您道歉。”

钱女士似乎有些紧张,她连连摇头:“不、蓝先生,是我失礼了,我很感谢您的助理,是他帮了我,不过……我想我得先失陪一下。”

看着匆忙离去的钱女士消失在甲板,蓝曦臣这才回头。不等他发问,江澄举起了左手,小指皮肤上显出一片隐约可见的纹路,很像一支长翎,一直延续到掌背,他神情呆滞地说:“这个雌性身体很健康,屁股够大,生一堆娃没问题……嗯,我可以把她的脸想象成你的。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 

蓝曦臣:知道你这是认命了,可把她的脸想象成我是什么鬼?

江澄:你前面说的啊!

蓝曦臣:……你是有多喜欢这张脸?

江澄:……///

 

话说月老从第九重天回来,窝在自家殿里给小黄鸡喂食。

看到小鸡啄得欢乐,月老也笑得两眼弯弯。

看着看着,月老突然眨了眨他的小眼睛,伸手给自己脑门来了一下。

天帝在炎天君那道法术上花了那么多小心思,虽然不是特别复杂,但是有点坏心眼,江澄那娃性子直为人也简单,多半要在时间上吃点亏,本想着在他下界之前给个提点什么的,结果……又忘了。

不过,现在的年轻人嘛,花点时间锻炼锻炼也是好的。

一把年纪的月老心很大的想,伸手又给小鸡撒了一把米。

 

托月老健忘的福,邮轮上的江澄已经遇上了难题。

就在蓝曦臣从电脑里翻出钱氏的合作项目,准备以商讨为由邀请那位钱女士时,他手上的印记消失了。

蓝曦臣愣了。

江澄也很懵。

印记第一次发动是他触碰到那个女护士,除了发热并没有翎纹出现,离开医院范围之后热感消失,而第二次只有翎纹没有热感,出现不到一个小时它消失了。

蓝曦臣沉思片刻,开口说:“我觉得有必要再与她确认一次。”

江澄立刻站了起来:“我去。”

蓝曦臣摇头:“不。”

江澄疑惑的看过来。

蓝曦臣解释道:“假设印记发动的规则一样,距离和同一空间是影响它们唯二因素,翎纹消失只有两种可能,一种是她离开了邮轮,另一种是‘消失’,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和被人‘藏’了起来。能创造空间的除了拥有能力的仙魔,就只有奉行御史。”

江澄:“你的意思是有御史或者其他界外之人上了船?”

蓝曦臣:“只是假设,毕竟天生拥有空间能力的仙魔数量极少,而你是上了御史司名单的人。蓝家老宅有禁制,他们进不去,外出就不一样了。不如这样,现在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,如果她出席,我让你和她握个手确认,如果她没出现,我再另外派人去请。”

江澄是火属性的凤,有着所有火属妖兽的通病——没耐性,此刻能解码印记的人就在附近,别说一小时,他是一分钟也坐不住,于是他双手撑在桌面,拉长了脖子对桌子那一边的蓝曦臣说:“若真有什么人把她藏进结界,那便违反了入界条例,现在印记消失还没过两刻钟,是最容易追查到术痕的时候,你我身为一方守天怎么能袖手旁观?”

蓝曦臣很想提醒一句他身上有屏障的反噬,仙力被压制得和刚化形的小妖一样,正面遭遇越界者或者御史,他都讨不到好处,但江澄肯定不会听,所以他做最后一次尝试:“我现在派人去请她吧。”

江澄从他手里抽走那封手写邀请函:“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去。”

蓝曦臣扬了扬眉,没再说什么,等江澄离开房间,他双手结印念了个一个符字,地毯中央浮出一个直径一米的荧蓝色法纹。

门外的江澄发尾上闪过一道幽蓝。

 

当江澄和一名蓝氏保镖来到钱女士的套房外才知道他们扑了个空,套房管家告诉二人,她的主人去了甲板负一层的酒吧。

邮轮之所以把酒吧建在甲板之下,是为了营造气氛,室内是全木结构,深褚色为主调,木墙上装饰草环和鹿角,打上哑黄色的灯光,放着半个世纪前的流行曲目,还在门框上钉了个铜铃,进出都会叮当响一声,十分怀旧。

江澄推开门,一眼就看到那个搭着酒红披肩的丰硕背影,脚步不稳的走向另一侧通道,他没多想,闪身就跟了过去。和他一起的保镖没跟上,伸手撑了一下回弹的木门,等他进了酒吧,环顾一周,发现江澄没了。

保镖走向吧台,打着红色领结的调酒师首先笑着招呼过来:“先生,要喝点什么?”

保镖摇头:“刚才和我一起进来的人,你看到他去哪了?”

调酒师看看他,笑了:“这是新的搭讪方式吗?进来的明明就只有你啊。”

保镖错愕。

 

江澄走进通道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不对劲,对于一艘船来说,这个通道太长,而且他居然追不上一个喝醉的胖子。他猜测他极有可能中了幻术,是有人不希望他接触这个雌性吗?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出这个术是怎么发动的,是进入通道后,还是……江澄拧着眉停下脚步。

在他前方摇摇摆摆的身影仿佛有所感应,也随之停下来,然后扶着墙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地。江澄犹豫两秒,想要验证印记的急切心理最终让他走上前。

那具丰硕的身体倒在墙边,没有一丝起伏,江澄伸手把人翻了过来。之前在甲板见到的这位女士虽然胖,五官至少是端正的,但现在这张脸竟像面团一样,贴着地板的部位完全被碾平,昏暗的光线下异常诡异。

江澄就这么保持着翻人的动作,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脸。

很快,一只白手套从那张鲜红的嘴里伸出一指,它的出现,让这具身体发出沉闷的泄气声,接着就像被人从内部剖开一样,一分为二,露出一片有如无星之夜的黑暗,显露全貌的白手套轻轻握住江澄的手腕,一张白瓷面具脸随之浮现,他咧开嘴说:“抓住你了。”

江澄的脸色很难看,他从碰到这个身体时就被缚住了,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领悟过来,自己并非中了术,而是进了别人的领域,就在他推开酒吧大门的时候,铜铃声和这个雌性的背影让他忽略了一些本该留意的东西。

一个能把施术者的魔力完美遮蔽的结界,进入之后更让人无从察觉,无从防备,这是属于奉行御史的结界。

白瓷脸钻出上半身,用另一只手行了摘帽礼,把黑礼帽重新戴上后才开口:“炎天君大人,御史司长下令,拿您回去,得罪了。”

说完,白瓷脸笑眯眯地牵着江澄往黑暗里沉。

江澄无计可施,只能干瞪眼。当他的脸即将被拉进黑暗时,他身后突然绽出一圈荧蓝法纹,白瓷脸当即感到一股强大威压,他动作一顿,一只手直接伸入他的领域,抓住江澄的手臂往外一拉。

白瓷脸像颗萝卜一样被反拽出去,他瞪大了白瞳,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只手的主人,竟是显出原身的蓝曦臣,他露出一副脸快裂了的表情:“苍天君!你怎么进得了我的结界?”

作为被允许在人界持有绝对领域的御史,除非本人死亡,结界张开之后外人看不到也进不来。但江澄身上有蓝曦臣下的伪装术,二者从属相连,相当于从结界内部给蓝曦臣开了个后门。

蓝曦臣紧紧拉着江澄,另一手的掌心浮出一个深海般的结界球,他的声音非常不悦:“不想让你的结界被我吃掉,现在就撤掉它。”

白瓷脸处在他的威压下,却仍紧紧抓着江澄的手腕,结界也毫不松懈,尽管他还没想明白蓝曦臣是怎么进来的,但结界球是两界赋予御史的特殊能力,这个他不会看错:“既然苍天君同为御史,就应该知道行规。”

蓝曦臣呵呵一笑:“我不过是个临时工,而你作为地界资深御史,规矩自然记得比我清楚,炎天君是我监管下的人,你越过我对他出手,知道后果吗?”

白瓷脸一愣:“既然你负责监管,为什么至今不上报?”

蓝曦臣:“临时工的作用,是在非常时期处理非常事件,只对指派之人负责,还是说,你想知道谁是我的指派人?”

能派出四方守天之一的苍天君,全天界还能有谁?

白瓷脸颌下滑落一滴汗,他松开了江澄的手。蓝曦臣立刻把人拉进怀里,但江澄仍然一动不动,他皱着眉抬头。

白瓷脸从那双深邃的眼里看出风暴的前兆,他不由得全身一震,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。完成结合的仙或者魔体内将永久保留对方的痕迹,不论身处何处,都能通过痕迹找到对方,眼下苍天君如此释放怒意,再看他进入自己结界的方式,恐怕这两人已经……白瓷脸顿时觉得心脏的血液不够用,他咬牙举起一只手,示意蓝曦臣手里的结界球:“你并没有收回这个,我不能确定你是否已经完全打消吃掉我结界的念头,所以我还不能解开他的束缚。”

蓝曦臣:“你是魔族,我无法确定你一定会遵守规则。”

白瓷脸:“……”魔族也有守规矩的啊!

但吐槽归吐槽,同为御史,自己对他监管的越界者出手,已经让蓝曦臣有足够的理由对他发起‘生死决斗’,而四方守天的位阶与地界九王相当,和王级仙魔动手,十条命够用吗?

白瓷脸越想越心虚,只想快点溜,但面子上还得装一装:“那我把解决问题的诚意交给你,你来说你的办法,也请你拿出天界人的诚信。”

蓝曦臣五指一收:“把他的术解开,然后带着你的结界滚回你的地盘。”

白瓷脸求之不得,后退一步沉入脚底的黑暗,“为免炎天君恢复过来出手拦我,我会在离开前释放他。”

蓝曦臣没反对,却突然问:“你和这个女人什么关系?她现在在哪?”

白瓷脸低头看一眼地上的皮:“我的协作人,她就在这。”

说着,他迅速下沉,在完全消失在黑暗之前,他伸手打了个响指,结界随之裂解。

江澄浑身一颤,身体蜷缩下去,像刚被捞上岸的溺水者,紧紧抓住蓝曦臣护在他身前的手臂,发出一串似乎要把内脏呛出来的咳嗽。

蓝曦臣搂紧了人:“把呼吸放慢,再慢一点。”

等江澄缓过来,蓝曦臣却发现他僵住了,然后听到他哑着声音叫起来:“这是怎么回事?!”

此时蓝曦臣正一手揽着江澄肩,江澄正拽着他的手臂,那个在甲板上让印记显示的钱姓女士狼狈的坐在地板上,离他们三尺还远,而江澄的左小指上,一支清晰得有如真羽的翎纹浮现,上面的热度连蓝曦臣的手臂都感受得到。

 

“所以,你就是我要找的人?”

江澄眯着眼睛,把蓝曦臣上下左右前后看了几圈,然后摇头。

“你是雄性,并不能替我族传宗接代。”

“不过,月老的原话是让我下来做一件事,确实没提我要做的是找人或是别的。”

“对了,你家的人和任意种族都能生下龙血的后代,所以老头子其实是想告诉我,你手里有什么不传之秘,让我找到你,然后向你求来?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 

蓝曦臣究竟是不是江澄成事的关键,江澄不知道,他当然也不知道。

那个翎纹只有在江澄的手触摸他才出现,放开不久便消失,他触摸江澄除了手以外的身体部位,没有翎羽,只会让江澄感觉到热度,他觉得这当中应该有什么既定的规则,而且他始终认为“印记出现后不消失”才能算“事成”。

眼下天帝什么线索也没给,这意思肯定是让江澄自己摸索,但他觉得放着江澄不管,这只想事情总是直来直往的鸟可能会把他直接拎回天界复命,如果他在契约结束之前离开人界,将被视作违约,届时契约的时限会自动延长十倍……

算了,还是给他搭把手吧。

 

于是,蓝曦臣做了一个数据表,导入邮轮上所有人的名单。

当今社会的主流科学是统计学,具有统计学意义的结论必须建立在大数据之上,既然所有事情都围绕着印记,那他就从印记发动的条件入手。

接下来的两天,江澄分别和五十九位宾客见面,包括他们的随行人员,身体接触的方式自然是握手,而那近百名工作人员的身体接触就任江澄发挥了。最后他们当中能让印记发热的有男有女,但让翎纹出现的始终只有蓝曦臣一人。当然,他们没有忘记钱女士,可她既没有热感,也没有翎纹。

江澄回想:“我扶她之前,把你往后拉了一步,印记出现大概是因为我先碰了你。”

蓝曦臣点头:“这能解释测试前后不一致的问题,但我曾给你换过两次衣服,身体上的接触比你拉我那一下的时间更长,它却没反应。”

江澄不自在的瞥去一边:“或许,印记必须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才发动?”

蓝曦臣灵光一闪,给调查表格添了一栏“情感及其强度”的项目。

 

重新收集的数据表明,让印记出现热感的人对江澄有不同程度的好感,好感程度不能决定持续时间,而江澄有好感的人才出现翎纹,反之则无。

蓝曦臣不由得感慨:天帝他老人家能把这门心思用在正事上多好。

江澄看着‘翎纹’等于‘有好感’的结论,瞅蓝曦臣的眼神变得十分一言难尽,大家彼此有意思互相知道不就好了,非得白纸黑字写出来,仿佛公开处刑,你不觉得臊我觉得啊!

然后他就坐不住了:“我明天回天界一趟!”

蓝曦臣一怔:“怎么?”

江澄想当然道:“问老头子究竟想让我干什么。”

蓝曦臣:“你觉得帝尊在你下来的时候不说,你回去他能说吗?”

江澄:“……那,问他我是找人还是找物,总能说吧?”

蓝曦臣:“有区别吗?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 

江澄:“要不,你跟我走一趟,直接让老头子看印记,他要不认,就让他给我线索。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本君果然料事如神。

 

蓝曦臣咳了一声:“你忽略一个问题,你是带着天帝的术下界的,在没完成印记之前,你可能回不去……”

江澄:“印记?这简单。”

说着,他拉过蓝曦臣的手,这个动作让蓝曦臣感到有些意外。

江澄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举到眼前,说道:“只要我不放手,它就一直在,不是吗?”

蓝曦臣没接上话,属于江澄的那只手迅速浮现凤凰尾翎的花纹,他的手指感受着它的温度,并且在持续升温。

他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融开了一个口子。

 

这天,姻缘殿出了件稀奇的事儿。

月老抱着胖小鸡又哭又笑的从占望台跑出来,拉出一朵最快的祥云直奔第九重天。殿里的牵线小童面面相觑,胆儿肥的几个干脆就溜进了占望台。

然后他们看到观测姻缘进展的白石占台上方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图案,那当中能看出龙族的法纹,也能找出凤族法纹,但这两种本该唯我独尊的神兽图腾互相融合,毫无违和感,甚至看起还挺漂亮。

小童拉住路过的仙姑:“姑姑,这个是什么?”

仙姑一看,立刻红着脸把小童的眼睛挡住:“别盯着看,会长针眼的……”

 

此时,人界离海岸线一百六十海哩的海面上空,也出现了和占望台一样的法纹,不同的是它显得更巨大,幽蓝的龙纹和紫金的凤纹互相交织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足足闪耀了数十秒。

那个长着白瓷脸的地界御史重新回到这片海域时,就被这法纹刷了一脸。

他之所以敢回来,是因为他确认过机构内没有临时工这种东西,蓝曦臣不仅欺骗了他,还从他手下抢走越界者,于是他带上七八个同伴,急撩火撩的回来逮人,结果就看到了这个。

要知道两界的神兽妖兽都有各自的图腾法纹,战斗时会出现,情动时也会,当不同种族交合时还会出现这样的融合法纹,等于昭告天下“我们在一起了”。但大多数仙魔都比较羞涩,就算搞事也是藏在各自的小天地搞,更别说亮出法纹融合给别人看了,那几乎是上演活春宫的感觉。

没错,这正是白瓷脸等一群人现在的感觉。

御史之一感慨:“身为魔族的我自愧不如……”

御史之二悻悻:“两只王级神兽,而且是这种时候……过去只会死得很惨。”

御史之三建议:“这事还是让司长出面吧,我们先撤?”

白瓷脸:“……”

 

两只正主完全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,其实他们俩也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了一起。一开始明明只是牵了个手,然后两人就越看越对眼,本来互相看着就挺顺眼的,于是江澄先出手捧了蓝曦臣的脸,蓝曦臣拉下了他的领带,江澄只来得及嘀咕一声“说好的礼仪呢?”,衣服就被脱了……最后,自然顺应了本能。

融合法纹消失之后,两人仍窝在床上温存。房间里没有光,但蓝曦臣看得一清二楚,江澄的仙力回来了,长发变成了绚丽的紫金色,给凤凰华美的脸平添张扬霸气的紫纹也出现了,蓝曦臣俯在他身上,手指划过眼尾那道紫纹,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江澄顺从的把脸贴过去。

蓝曦臣轻声说:“你把我的伪装术冲破了,发色也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不一样……”

江澄依旧贴着他的手,只是转动眼珠看过来:“所以?”

蓝曦臣几乎把他这个动作当成抛媚眼,忍不住磨了一下两人仍相连的部位,江澄下意识收紧了腰,蓝曦臣才低声笑道:“也许,你的掉毛症和仙力一起……都好了。”

江澄心想这个猜测若是事实再好不过,但人界受不住他的化形之力,只得回天界再验证,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——他向蓝曦臣举起左手,那里的翎纹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指宽的环形印记,指背呈羽,掌面为鳞。

他问:“这个又怎么解释?”

蓝曦臣想了想:“我们是伴侣的意思?”

江澄盯着他的脸没吱声。

蓝曦臣:“在想什么?”

江澄:“它还会消失吗?”

蓝曦臣沉思片刻,回答道:“天亮就知道了。”

江澄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,看着蓝曦臣一本正经的模样,他有点恼羞成怒:“你别用这张脸说这种话!”

蓝曦臣笑了,一边笑着应声一边伸手抚到江澄腰后,他的腰窝中间有一片漂亮的翎纹,和自己下腹的鳞纹一样,情动时出现,不同的是鳞纹冰凉,翎纹炙热,这种完全不同于自身的特质令他十分着迷,以至于想让江澄再次炙热起来,从里到外都是。

江澄没有拒绝,对他而言,把杵在身体里的东西捂热相当有成就感,他还十分喜欢蓝曦臣的抚摸,就像现在这样,愉悦得他把所有烦恼抛在脑后,享受当下,就够了。

 

当橘色的阳光洒在大床前的地毯上时,蓝曦臣睁开了眼睛。

他们结束那会,窗外还是一片漆黑,江澄为验证印记会不会消失,卷着被子和他拉开老远的距离,现在……除了没把手塞进他手里,他们的距离伸个脖子就能亲到脸,但他没那么做,他静静的看着江澄的手。

白皙的皮肤,细长的手指,指甲是他帮忙修剪的,中空的骨骼使它放在手里的感觉很轻,而它抱住自己时又是如此有力,现在它的小指上缠着一个紫金色的环形印记,像一枚镶着紫水晶的金色镂雕戒指。

印记没有消失。

他们在一起完成了印记,但又都不可能给对方延续血脉,这一点与江澄此行的目地完全相悖。那么,有没有一种可能,江澄的命定之人另有其人,自己只是个意外……呢?

冷静下来的蓝曦臣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变冷。

“你干嘛呢?”

江澄醒了,睁开眼就瞧见蓝曦臣在发呆,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。他翻身坐起,将左手举向阳光,紫金印记在他手上熠熠生辉:“完成了啊。”

蓝曦臣看到江澄跳跃在眼尾的喜悦,深邃的眼睛不禁寂寥下来。

江澄疑惑的回头:“你不高兴吗?”

蓝曦臣露出一丝笑意,他当然为他感到高兴,但作为一个很可能是意外的存在,他觉得自己应该提醒江澄:“帝尊给你的承诺是延续血脉,可我是雄性……”

江澄撑着下巴,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:“然后?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你果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?

蓝曦臣低落的心情触底反弹——也对,他们几个小时前才一起享受了愉悦的情事,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早晨,应该去想他们今天可以做一点什么,而不是去思考某些扫兴的事情。于是他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,弯了弯露在外边的眼睛,说道:“我想,我不能给你生孩子,将来一定会被你抛弃的吧。”

江澄一听,顿时目瞪口呆,屁股一歪还栽下了床,半晌才扒着床沿骂道:“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?当我是什么了?!用完就扔吗?我告诉你!我凤族是羽族之首,必然要恪守古训,伴侣一生只会有一个!”

蓝曦臣一副被骂得开不了口的样子,但最后一句话却让他眨了一下眼。

江澄瞅着他那张委屈巴巴的漂亮脸蛋,火气就窜不上来,只得嘟囔一句:“身为被我选中的人,就该有被我选中的自信啊。”

蓝曦臣:“万一,帝尊把能下蛋的雌性给你找来了呢?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 

“咳!”

江澄清了一下嗓子打破沉默:“那个,人界不是有试管代孕那种东西嘛,不是伴侣也能帮着生娃的那种,如果她愿意,就带她来人界……”

蓝曦臣:“……好嘛,在人界还没多久,连代孕这种事情都晓得了。”

江澄:“你说过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百度啊!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我很想知道你在我不在的时候还百度过什么……

 

这没营养的对话最后被蓝曦臣终结了。

“如今印记完成了,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?”

江澄看着他,嘴上说着“老头子对这没要求”,眼睛却扑闪得让他看起来像只开了屏的孔雀,屏上一溜的‘求我留下啊’。

蓝曦臣假装没看见:“我记得你说过,你外甥养在姻缘殿,怕月老给养成牵线小童,着急回去呢?”

江澄:“我……”

蓝曦臣把视线转开,声音轻飘飘的:“虽然你我才互通心意,但来日方长,你家外甥还小,是该早点回去。”

不得不说蓝曦臣那张脸太有欺骗性,江澄一时间天人交战,脑内一边是对自己龇牙咧嘴认月老做父的小黄鸡,一边是眼里半遮半掩玉体横陈的事后美人,最后……血缘被美色战胜了。

“我……等你吧,契约结束一起走。前后也就四十八天,那小子放姻缘殿多养这几日,月老总不会亏待他的。”

蓝曦臣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江澄:???等等,我是不是……

不等他想出是什么,蓝曦臣已经抱了过来,微凉的皮肤贴着他颈侧,用他那放轻声音就特别柔软撩人的嗓音说:“身为南方守天,要言出必行才行,这决定了的事就不能反悔了哦。”

 

第九重天后廷,本该被养在姻缘殿的小黄鸡生无可恋的蹲在天帝膝上,嫩芽般的冠翎早已被摸得塌下去,可天帝还在摸。

月老喝了三杯茶,总算憋不住开始找话说:“帝尊呐,听说您给魔君修了一书?”

天帝没啥兴致的点点头。

月老:“还听说,您提议下次仙魔大战延后两千年,魔君居然同意了?”

天帝仍是点头。

月老:“您看,阿凌都让您撸一天了,您还是不开心,这是愁着什么事了?”

小黄鸡阿凌哀怨的看着月老。

“唉……”

天界里活得最久、仙力最高的老爷子终于长叹一声:“那小凤凰的印记完成得太快,早知如此,就该弄得复杂一点。”

月老抽抽鼻子:“您这要再复杂一点,小老儿打赌,炎天君一定先杀回来给您找事。”

天帝:“这能叫复杂嘛?他对别人有意思就开一朵羽毛,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,别人对他有意思就用发热告诉他,两个人互相有意思抱一次就出印记,这多简单的事啊!”

月老:“……”貌似还有不少附加规则吧。

天帝:“不过这印记完成有段时间了,小凤凰呢?赌气不来见我?”

月老:“炎天君尚未归位,和苍天君一起在人界给御史司打工呢。”

天帝难得睁开没精打采的眼睛,还一把拉开挡了眼角的长眉:“打什么工?回头和御史司那位谈谈,不就是骗骗他们家御史嘛,让他别那么小气,早点把人放回来。”

月老:“……”不止是骗,还把屏障捅了个大窟窿,您原来不知道吗?

天帝没听到他的心声,摸了一把小鸡又道:“算算日子,好像有点悬,我还是请她走一趟吧。”

 

此时人界的北部森林,灾厄的平复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。御史们将越界魔兽驱回灾厄之地,就退了出去,结界内只剩下两人。

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人有些不安:“最后这批有十一头,只让他俩在里面合适吗?”

他的前辈拍拍他的肩:“我们现在在里面才是不合适的啊。”

 

蓝曦臣缓步走在灾厄之上,御史标志性的黑礼服让他看起更像午后庭园里散步的贵公子,但他每踏出一步,脚下翻腾的黑沼就被凝固成冰,这些冰棱像海浪般四下涌去,逃窜中的豹型魔兽很快被封冻在冰面,两只跑在最前的互相咬断被冻住的后腿,化身为雕冲天而上。

蓝曦臣抬头。

浮空的江澄与之视线相接:“你居然漏掉两只。”

蓝曦臣微微一笑:“送你的。”

江澄挑眉,紫焰浮出掌面,三界最强的业火在空中铺开一片火幕,将魔物拦腰截断,余波撞击结界的轰隆闷响声中,半空的四段躯体炸开一片灰烟。

蓝曦臣双手结印,巨大的龙族法纹浮出冰面的同时,冰封的黑沼连同封冻的魔物一起融化,待它们完全消失,露出了干涸的大地。

江澄落回地面,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:“总算踏实了。”

 

就在江澄决定留下的第二天,御史司找上了门,罗列罪状之后,直接向他们委派了任务——协助御史平息北部森林的灾厄。捅了窟窿的大错只用一个任务顶过,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赚了,谁知他们要追捕的越界者不是一只,而是一群。

为了逮住这群拥有雕和豹两种形态的魔物,他们满世界跑,导致两人平日里最多能拉个小手,二人世界就不用想了,于是暴躁的紫毛凤凰把火气撒在了魔物身上,把一群地界御史吓得有事离他们三丈远,没事远得找不着人。

如今灾厄平复,御史们的扫尾工作都没干,立刻把这两尊佛往回送。两人也乐得清闲,然而他俩还没来得及离开御史司,就被人堵了。

 

第八重天六位主君之一的碧霞元君,自从接受了人界文化,完全抛下过去里外加起来七八层的繁复古装,改为干练的职业装。今日这一套紧身正红小套装完美展现她火辣的身材,再以她一米七五的身高,蹬着一双十厘米的细跟高跟鞋,往江澄身前一站,高度分毫不差。

碧霞把大波浪卷发往后一撩,露出傲然浑圆的胸。

江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。

全天界的人都知道碧霞炎天有宿怨,但真正知道他俩怎么回事的除了天帝估计没几个,总之这是一个最臭美的女人和最臭美的鸟之间的“战争”,他俩什么都比,比试上各有春秋,但最臭美的鸟还是输了,因为硬件不足——它不会下蛋,另外没有胸。

蓝曦臣当然知道这俩人不对盘,刚想拉开江澄,他已经先一步开口:“元君大人,有事?”

碧霞绽开朱红色的唇,嫣然一笑:“小鸟儿,本尊没事,有事的是你。”

小鸟儿这个称呼让江澄脑门冒出一个‘#’:“我犯的事已经抵过了,您老别来找茬!”

碧霞平生最恨别人说她老,这会居然也不恼,只是玩味地上下打量着。

江澄被她这一顿看得浑身难受,细眉一拧,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他肩上,他回过头,蓝曦臣就这么搭着他提议道:“元君大人若是有要事找阿澄,不妨移驾会客室。”

此时三人身处御史司大堂中央,进出办事的职员纷纷绕道而行,还频频张望。

碧霞元君自动无视了那些目光,对江澄说:“不必,就一句话。帝尊让我带你回去,御史司这边我打过招呼了。”

说着,她看向蓝曦臣:“苍天君要一起吗?”

二人互视一眼,江澄哼一声:“你先说什么事。”

碧霞看看江澄,这货一脸不情愿,再看看蓝曦臣,这货没什么表情但显然也不愿意,她问道:“你们俩,都不记日子的吗?”

江澄转头看蓝曦臣:“不是还没到时候吗?”

蓝曦臣点头:“还有十三天。”

碧霞当然不知道他们俩在说契约结束日,一抬手让他俩打住:“你们俩!告诉我结合日是哪天?”

江澄冷不防被问起这种事,一时间目瞪口呆。

蓝曦臣比他好一点,小愣一会就反问道:“哪天出了什么事?”

碧霞生气的竖起她十只手指,指头上点了金粉的大红指甲简直可以挠掉人一层皮:“是初三!转了一轮今天初七了!”

江澄顿时涨红了脸: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!”

蓝曦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,没出声。

碧霞:“你们俩的融合法纹上了占望台!全天界还有谁不知道?”

江澄、蓝曦臣:“……”

 

闹腾半天的碧霞元君突然在沉默中想到了什么,她眯起眼睛问:“帝尊,是不是没对你们说?”

江澄硬着口气答:“老头子只说好好玩!”

蓝曦臣则若有所思起来。

碧霞看着江澄:“你自己没感觉?”

江澄一脸莫名:“什么感觉?”

碧霞低头看一眼他的肚子:平的。

江澄下意识后退,猝不及防就被碧霞抓了手腕,手劲之大让他哼出一声,条件反射的从指尖弹出利甲,在碧霞手上留下两道白痕。

碧霞元君危险的眯起眼,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释放开来,把大堂里的闲杂人等吓得全飞了出去,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上江澄手掌,利甲立刻在她眼前缓缓收回。

江澄抽不回手,干巴巴的凶道:“放手!”

蓝曦臣明知碧霞元君不会对江澄做什么,但仍下意识的伸出手,在握住上位主神手腕的刹那,仙力的反弹震得他心脏一滞,他的手瞬间涌出层叠扣合的银蓝鳞片,再一眨眼已是一只狰狞利爪。

蓝曦臣微微皱眉:“元君,可否明示天帝的旨意?”

碧霞抬起头,直视蓝曦臣那双变得与鳞片同色的眼睛,银蓝色的眼眸里是一对细长竖瞳,她诡异的笑起来:“帝尊说‘叫小凤凰回来’,重点只在一个回字,我带回或者他自己回,都一样哦。”

说着,碧霞在江澄手背上轻轻一抚。

这动作把江澄惊出一身鸡皮疙瘩,甩开手一看,掌背现出一朵鲜红的小巧纹印,再看碧霞元君已经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跑出老远:“小鸟儿,你今天必须回去,晚了就来不及了!两条人命啊!”

江澄吼道:“老女人你在搞什么鬼?!”

老女人头也不回的答:“回去天帝就会告诉你了!”

江澄指着手背逐渐散去的纹印:“我说的是这个!”

碧霞的声音从远处飘来:“一会你就知道了!”

 

碧霞元君又名催生保子娘娘,她的符江澄认得,蓝曦臣当然也认得。

这分明就是一道催生符!

对碧霞元君这突然的一来一去,蓝曦臣十分莫名,他甩了甩被震出原型的手,很快恢复过来。

江澄则一脸铁青的杵在原地,看样子似乎给气得不轻。

蓝曦臣道:“我想,元君只是来传个话的。”

江澄不答话。

蓝曦臣这才发现他咬着牙,似乎在抵抗着什么:“怎么了?”

江澄半晌才艰难答道:“……好像有什么、在逼我化形。”

蓝曦臣伸手扶住人,手下皮肤的热度不同寻常,他皱眉:“元君的术?”

江澄想再开口却发出一声痛哼,身体蜷缩起来连蓝曦臣都扶不住,双双跪倒在地。

附近来往的御史纷纷靠近,蓝曦臣突然扬起一手制止他们。江澄撑在地面的手在迅速浮出紫纹,眼尾的紫纹在他眼前长开,分出数道往额上、颊下延伸,分明是化形的前兆。

江澄挣扎着嘶叫出声:“我、控制、不住……”

蓝曦臣抬头大声问道:“屏障通道在哪?”

一名闻讯赶来的高阶御史抽出通道符箓往地面一拍:“带他走!”

 

天界通道守门人正靠着门框打盹,不料通道深处吹出一股刺骨寒风,通道和门框迅速染上白霜,守门人吓了一跳,然后他看到一条银蓝巨龙带着一身紫焰疾冲而出,直奔第四重天。

守门人愣了半晌,才喃喃道:“东方守天归位了啊……”

 

归位的银蓝巨龙并未飞向东方,而是直扑梧桐园,眼看那方圆与宫殿等大的园子近在咫尺,爪上传来的热度实在让蓝曦臣受不了,这吃疼的一抖,江澄就摔了出去。银蓝色的龙目一缩,它看到一个数丈高的虚影出现在那里,伸出双手接住了化为原型的江澄,凤凰的原型不小,竟被那人托在掌心。

蓝曦臣卷动身体没敢贸然上前,人影朝它招招手,碧霞元君的声音在它脑中响起:“苍天君,来帮个忙。”

 

这天夜里,梧桐园被紫焰烧了,冲天火光几乎照亮半个四重天,而断续的哀鸣持续到了子夜,这时,天帝从第九重天降临,月老也紧随而至。

蓝曦臣恢复了人形,正神色恍惚地靠坐在一棵梧桐树下,怀里抱了只比原版小了几号的大鸟,鸟身上本该明艳照人的紫金色羽毛一片黯淡。蓝曦臣想不到的是,碧霞元君所谓的帮个忙就是由它压制住凤凰,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碧霞从凤凰身体里掏出了两颗蛋。

一人一鸟就这么看着碧霞元君把两枚青白壳的蛋交到天帝手里,天帝笑眯眯地看过来,问道:“小凤凰,毛不掉了吧?”

大鸟恹恹地瞅了他一眼,没开口,蓝曦臣替它答了:“确是不掉了。”

天帝抱着蛋坐在他俩跟前:“看看,老头子没骗你吧。”

大鸟瞧见那俩枚蛋,一副不愿接受现实的模样,转头把脑袋塞进蓝曦臣的手臂缝里,蓝曦臣无奈极了,他开口问道:“帝尊,阿澄他明明是凤鸟,为何会……!”

大鸟在他腰上一啄,生生让他把下蛋两字给吞了。

天帝失笑:“知道凤凰一族的来历吗?”

蓝曦臣:“愿洗耳恭听。”

天帝看了眼大鸟铺在地上的长尾巴,说道:“那就从传说开始说起吧……”

 

传说中凤凰生于三界形成之初,是天地间的唯一,有着得天独厚的美貌,不老不死的体质,让它遭受致命伤也能浴火重生。

而秘闻中的凤凰为雌雄同体,雌体的它只能生出孔雀和大鹏,雄体与别族雌鸟只能诞下别族鸟蛋,它难以融入他族,越发渴望拥有自己的族群。于是凤凰以不老不死作为条件向天借来秘术,将自己一分为二,从此天地间再无凤凰,只有凤凰一族。

 

听天帝说到这,悄悄变回人形的江澄哼了一声:“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?”

天帝笑眯眯说道:“我正要说点别人不知道的。”

蓝曦臣拍拍江澄,示意他枕着自己歇会,江澄就住了嘴。

天帝瞅着眼前这俩,笑得更开心了,他说:“秘闻中有这样一个记载,当族群因故无法繁衍时,族人将出现返祖现象,从而再次获得延续血脉的能力。”

蓝曦臣一怔,差点被弹坐起来的江澄撞到下巴,不过逞强的江澄很快捂着肚子趴回他腿上,疼得眼泪直飞:“老头子、你玩儿我呢?”

天帝轻抚怀里的蛋,叹道:“老头子哪里舍得,自从得了这个秘闻,我可是盼着能再次见到凤舞九天的盛景呢。”

江澄抽着气小声骂道:“骗子……”

天帝慈祥的笑着说:“你们都是我宝贵的孩儿,就算哄着你,骗着你,也不会害你的。不过这话又说回来,若老头子说了,小凤凰你会主动躺下给别人下蛋吗?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碧霞元君:“……咳,帝尊,请注意言辞。”

挂在月老胡子上的小黄鸡眨眨眼,才被月老一把捂住耳朵。

 

事实上天帝说的没错,这种事情如果江澄不愿意,打死他都不会做。而返祖这情况是凤凰族诞生以来头一遭,别说太上老君,天帝都没经验。

月老解释道:“虽然猜到掉毛的原因是返祖,但灵君的姻缘线从上次仙魔大战之时就缠在苍天君身上,故而一直等到苍天君在人界苏醒,才让灵君下界去寻这姻缘。至于这法术印记……”

天帝递了一个白眼。

月老:“咳,是帝尊深思熟虑后的决定,便于灵君尽早发现自己的心意。”

天帝轻拍蛋壳:“这结果,老头子很满意。”

江澄无言以对。

蓝曦臣看着天帝怀里的两枚蛋,把视线移向碧霞元君:“小仙想问元君,这凤族产卵……都这么惨烈吗?”

碧霞看着蓝曦臣的认真脸,再看看江澄,朱红的唇一裂:“有常识的当然不会,不过这也怨不得小鸟儿,他是公的不知道也没办法。”

说着,碧霞直接蹲在他们身边,这动作让江澄后怕的缩了一下,她笑道:“记着啊小鸟,你们凤凰得交合之气二十八天,卵成,需咬食足量的碧茜草诱发排卵,卵生之后孵化一百天才会出壳。”

蓝曦臣:“若……”

碧霞:“若卵成七日不产,卵石化而衰。昨日就是卵成的第七日,否则本尊也不必如此。”

江澄看着她的红指甲,脸色又白了两度。

天帝适时冒出一句话来:“都来听听……”

他的双手抚在蛋上,柔和的金色仙力中传来两个有力的心跳声。即将为人父的两只瞪大了眼睛,眼里全是对小生命的好奇,这时,小黄鸡很不和谐的“哔啾哔啾”乱叫起来。

月老抱着它急忙跑了:“阿凌困了,我先带它睡觉去了!”

蓝曦臣回过神来,茫然的问了一句:“这个,谁来孵?”

 

虽然两位新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但现在已经皆大欢喜了~END~

 

后记:

关于孵蛋的问题——

夏日的梧桐园里一片阴凉,一条银蓝巨龙盘在梧桐树下,以草叶为床,树冠为幔,睡得安详。当它迷迷糊糊伸展身体拉个懒腰的时候,头顶传来大喝:“蓝曦臣注意你的脚!”

银蓝龙啪唧睁开眼,伸到一半的后爪僵在空中没敢动,然后两枚青白小蛋咕噜噜从它身下滚出来。

一个紫影从树下飘下,拾起小蛋重新堆在银蓝龙卷起来的身旁,漂亮的人儿抬头捧着它的脸亲了一口,眼尾紫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“你可以继续睡了。”

 

关于血脉竞争之下蛋会孵出什么的问题——

这一天,是炎天殿三个月来最紧张的日子,因为将有凤卵在今日出壳,江澄早早拉了蓝曦臣进了梧桐园。

时至正午三刻,一声怒气值满格的吼声让整个梧桐园震了两震:“怎么又是你的!”

没多久,江澄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,蓝曦臣抱着一头身上还粘着蛋壳的小白龙在后面追。

路边的草丛晃了晃,冒出两颗圆圆的小龙脑袋,一只细眼,一只圆眼,未来会长出角的地方还是两个小小的包。细眼小龙向圆眼那只伸出短短的小爪:“小二,你输了。”

圆眼小龙从背后的鳞里摸出一枚金币,十分不舍的放在细眼小龙爪上,它摇着肥短的小尾巴说:“阿大,赌老四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老三呢?”

细眼小龙搓搓到手的金币,歪着胖身子把金币对着阳光举高,它眯起眼睛说:“最好祈祷老四是鸟,否则阿爹能把咱们爷五个全赶回东方去。”

 

关于蓝曦臣的契约问题——

蓝曦臣那日带着江澄急忙回了天界,一去就几十年。

御史司长每回骂手下没效率都会怀念他俩在御史司打工的那段日子,和司长相反,地界御史们回忆起被凶鸟恶龙支配的黑暗三十五天,眼里都是泪。

在人界某个风和日丽的春天,蓝曦臣回来了,他通报了御史司,回蓝家继续履行他的契约,只不过因为违约,契约时间变为了九百年,然后,御史们看到自家司长领着一位新人过来,那个新人有着他们熟悉的紫金长发,熟悉的冷笑,他还用他们熟悉的口吻说:“接下来的九百年,请各位关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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